1、2022年对中国外贸而言是“非正常年份”

 

首先，我们要有一个共识：2022年对中国外贸来说是一个非正常年份，我们不能把它当成一个正常年份看待。大家要正确看待去年四季度中国出口的同比下降，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是否意味着今年出口的竞争力基本消失？从整体看，去年外贸整体上是量稳价增的。从2022年中国出口和进口增速情况的数据可以看出，按人民币计算，去年中国出口额同比增长了10.5%，价格贡献为12.3%，数量贡献是-1.8%的，量基本上是稳住了，价格增长是中国出口实现正增长的决定力量。

 

实际上，从去年8月份开始，数量增速都是负的，但是负增长整体下降幅度不大，基本上处于稳定的水平。和前几年相比，我们的价格贡献很高。事实上，去年外贸收益在增长，价格在逐步提升，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

 

去年，我国外贸受到多重因素的扰动，像油气价格、大宗商品价格、汇率波动、周期错位、需求放缓和疫情散发等等。去年中国的外贸经受了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双重冲击，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中国外贸月度同比大幅波动。所以，从这个情况看，去年的数据如果看月度同比数据可能会误导我们对外贸整体的判断。去年不同国家的周期是错位的，整体来看，去年总量还是实现了非常不错的增长。虽然去年下半年尤其是后几个月，同比出现了几次负增长，但是中国外贸出口整体优势还是没有发生变化。我们总结了2008年以来中国外贸出口月度同比出现负增长的情况，很多月份也出现负增长的情况，但这也没有限制中国外贸实现大的增长，我们的贸易规模也是屡创新高的过程。

 

去年，包括很多经济学家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四季度的出口大幅下降，认为我们出口的优势已经逐渐消失了。相比于2021年，2022年出口高峰集中在5-9月，这主要是国家之间周期错位的影响。在以往，如果没有受到其他冲击，四季度往往是出口的高峰。由于其他国家在去年年中提前补库存，导致我们的出口高峰较往年有所提前。去年下半年尤其是四季度，我国受到疫情冲击和供给侧的影响，导致四季度出口规模在下降，但整体来看，这是一个周期错位的影响。所以，去年如果简单从月度同比观测外贸，肯定会出现对外贸的错误认识，这是去年整体的情况。

 

2、美国出口增量超过中国只是表面现象

 

去年，美国的出口增量继2016年之后再次超过中国——2022年美国出口同比增量3086亿美元，中国的这一数据是2462亿美元，去年美国出口比中国多出624亿美元，这也是2016年以来的第一次。这是由油气价格的大幅高涨造成的。排除油气收入后，中国出口增量仍大于美国，对于这一点也要正确看待。

 

去年油气的价格，包括汇率变化，造成了国际经贸格局产生非常大的变化。2022年全年，美国的出口商品的结构，油气对其出口贡献度达到45%，增量是1382亿美元，这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由于油气价格大幅高涨而增长的，并不是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重回高位，这是我们需要看到的一个变化。与此同时，油气价格造成的变化也展现到GDP上来了。如果看名义GDP，去年美国名义GDP增量比中国多出1.6万亿美元。如果按照不变价格计算，增量是基本差不多的，甚至中国的增量还会稍微高一些，这都是去年不正常年份变化所带来的一些影响。

 

3、2022年中国的出口国别贡献度总体较为稳定

 

2022年，美国对中国出口贡献度在大幅下降，仅拉动中国出口增长0.2个百分点；“一带一路”64个国家拉动中国出口增速5.0个百分点，拉动的增速非常快；RECP拉动了3.7个百分点；亚洲整体拉动了4.1个百分点。去年的整体出口结构，外贸国别市场还是非常合理的，我们对一些欧美国家的依赖度在大幅下降。按照美元计，去年出口的增速仅为7.3%，这是由多重因素的影响，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是由于疫情影响，去年中国香港作为中国外贸的超级联系人的角色比重在大幅下降。去年，我们对香港的出口同比下降479亿美元，拉动我国出口负向增长1.4个百分点，这完全是由于疫情因素导致的，这种因素在今年不会再度出现。除此之外，中国对韩国、印度、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亚洲国家出口增量包括拉动都还是非常快的。这进一步稳定了全年外贸出口的规模。整体看，2022年我国出口国别市场还是比较合理的。

 

4、2022年中国商品出口量总体保持稳定

 

去年中国的出口商品也受到了疫情冲击。比如手机这一品类，去年的出口金额下降，像富士康这种以手机产业为主的公司也受到疫情带来的非常大的影响，这主要是供给侧的因素。今年以来尤其是去年12月份以来，富士康的出口同比开始有非常好的增长，今年1月份它的出口量也是创历史新高的。

 

去年，中国机电产品的出口也总体保持了稳定增长，即便受到疫情冲击，但是依然拉动了外贸增长2.1个百分点。机电产品占中国总出口的60%，对我国外贸稳定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除此之外，去年一些劳动密集型商品出口增速和增量都比较稳定，但个别仍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当然这种下降还是由于疫情导致的，今年不会再受这个影响。

 

此外，去年外贸大省对中国出口贡献度是不够的，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供给侧因素，是我们自己的因素。在疫情防控放开之后，这些限制因素都没有了，这都会支撑今年外贸的稳定增长。

 

 

1、2023年的外贸出口空间比较广阔

 

很多人都在说国际市场需求在大幅下滑，但这一命题是否能确定仍然存疑。比较确定的一点是，国际市场需求增速在放缓，而不是总量大幅下滑。WTO预测2023年外贸增速为1%，这个增速是量的增速。我们还要考虑到一个价格因素，如果加上价格，可能实现7-8%的增速，这样一个增速在往年看也是不低的。从目前看，国际市场需求正处于结构性增速放缓阶段，但并不是全部下滑。实际上，今年做好一些结构性的开拓工作，外贸出口空间还是非常大的。

 

目前的确有部分商品国际市场需求在饱和，但是这种饱和也是一种结构性的，并不是所有目标国家都饱和了。其实可以看到，中国很多商品在2022年的国际市场份额依然在大幅提升，即便算上去年四季度的出口同比下滑，我们的份额依然在提升。到目前为止，公布去年全年数据的国家并不多，从公布数据的国家看如果忽略月度数据波动，去年全年进口几乎维持了两位数以上的增长，至少从去年全年看，还没有看到需求的大幅下滑。

 

从截至目前公布的前11个月进口数据的主要进口国家的情况分析，去年全年，他们的进口仍是两位数以上的增长，当然这其中也有价格因素，但是需求大幅度放缓的迹象并未显现。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去年的确存在一些月度季度增长的前高后低，这也是受一些其他因素波动影响，并不能代表全年趋势。我们可以看到，四季度很多国家的进口增速在下降，但三季度和二季度的增速很高。这个数据印证了这个观点，但是它不能证明全部的需求在放缓。

 

2、2022年，世界从中国进口商品的占比总体提升

 

根据目前公布的71个国家的进口数据，2022年，这71个国家从中国进口的占比小幅下降0.6个百分点。如果把27章油气排除掉，这71个国家从中国进口的占比还是在提升的，他们从中国进口机电产品、劳密产品的占比依然在提升，他们对中国商品的依赖度依然在提升。例如，71个国家从中国进口机电产品的占比也在提升，从21.9%提升到22.2%。从中国进口高新产品的占比也是在提升的，从20%增长到22%。七大类劳动密集型产品，从中国进口的占比依然在小幅增长，虽然越南的占比也是在大幅增长，但是我们的占比依然达到30%，占比还在提升。还有大量的商品，像轻工商品，71个国家从中国进口依然是在提升的。而手机的进口占比有小幅下降，主要是由于供给侧因素。而世界从中国进口电脑的占比也在提升，有将近75%的份额。还有像鞋靴之类的大量其他的商品，去年71个国家从中国进口的占比也是达到28%，比前两年占比都在提升。这是整体情况，其他的数据也能印证，尤其像新能源产业，包括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国际市场从中国进口的占比都有非常大的提升。

 

3、2023年，中国的出口份额可能进一步上升

 

目前看，我们对2023年整体需求放缓可能是大致的判断，刚才我讲到，我只认可增速有所放缓，但总需求还在增长。从我长年研究中国外贸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国际市场需求在涨，中国的外贸就会上涨。去年由于油气价格高涨原因，导致在2022年中国出口的国际市场份额可能会有一个小幅下降，在2021年，这个份额是15.1%，2022年可能会有一个小幅下降，因为国际贸易中油气的份额提高了，相对其他商品的份额就低了，我们并不是一个油气出口大国。相反在2023年时，我认为，我们出口的份额还有可能进一步上升。

 

 

1、中美经贸的确正在脱钩

 

从中方统计的中美贸易额数据显示，从1999年开始，中国出口美国的占比一直在下降，尤其在2017年贸易战以来，中国商品出口美国的占比大幅下降。2022年，中国对美出口占比达到了历史低点的16.1%。与此相似，中国从美国进口的占比也从1999年的11.8%下降到2022年的6.5%。从2017年以来，中美脱钩已经在经贸领域进行了。

 

从美国统计的美中贸易额的情况体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从2017年以后，美国从中国的进口也是相对较大幅度的下降，下降了大概5个百分点，对中国的出口也是在下降，这印证了中美经贸正在脱钩。

 

从另一个层面看，中国利用美国外商直接外资的情况也有一个相同的趋势。虽然2022年中国利用美国外资的规模同比有所增长，但份额下降到1.6%，而2017年的份额是1.9%。中国对美国的投资也是类似的，2016年中国对美国投资流量创新高，将近170亿，占比8.7%，到2021年这个下降也是比较明显。从经贸两个方面看，脱钩都是正在进行的。

 

目前，美国依然对中国3600亿商品加征额外关税，我们看看这3600亿商品中国的出口情况。从整体出口情况看，虽然美国在加征关税，但整体来看我们的出口是保持稳定的，去年是2.5万亿美元的水平，创美国加征关税以来的新高，即便美国加征关税，但我们对世界总出口还是在增长的，当然这个增长的增长率是在下降的。中国对美国出口同比出现下降，但对韩国、印度、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RCEP国家的出口大幅增长，对这些国家出口增长也弥补了对美国出口的下降，也就是说出口总量做到了稳定。

 

2、美国和中国脱钩的影响

 

1) 机电产品

 

对比2017年贸易战之前，美国从中国进口下降了5.5个百分点。美国从中国进口机电产品2022年相对2017年的增量是126亿美元，美国近岸国家、友岸国家越南、友岸地区中国台湾省、包括韩国、泰国、印度的增量都超过中国，中国的份额的确在下降。

 

2) 高新技术产品

 

美国从中国进口高新产品的份额相对2017年也在下降，但是增量依然是最高的，说明在高复杂制造工艺的商品中，美国还是比较依赖中国的，即便加征关税，其他国家的替代率依然不高，虽然越南在大幅增长，但我们的份额还是远超过越南等国的。

 

3) 劳动密集型产品

 

因为劳密商品更容易被替代，美国从中国的进口的占比相比2017年下降了11.6个百分点。越南受益最大，增长了5.2个百分点，增量240亿美元，像柬埔寨、印度、墨西哥等国受益也是非常大的。

 

4) 电话机

 

美国从中国进口的电话机份额也在下降，但总量优势还在，越南的收益非常大，中国台湾省受益也比较大，这与劳动密集型产品的趋势基本一致。

 

5) 电脑

 

电脑的下降份额也比较大，像墨西哥这种美国近岸国家受到了非常多的好处。

 

6) 其他产品

 

像家具、坐具，相对于2017年的高值都是下降的，美国从中国的进口都是下降的，从中国进口的份额也是在下降的。像其他家具和零件，从越南进口规模和总量已经超过中国了，这是简单的加工制造业产品。还有像鞋靴之类的也是从高点下降。

 

去年，美国从欧盟进口增速大于从中国进口的增速，美国去年从欧盟27国主要进口的商品是药品，这是一个突发的变化，不能说去年一年美国从欧盟进口非常快就证明它们很紧密。这也仅仅是一个侧面，药品进口量增加很大程度上是疫情等相关因素导致美国从欧盟进口药品的规模的增长。美国从中国增长的商品，像手机、玩具、视频游戏机、蓄电池、机动车等零部件都在增长，这些机电产品都还是在增长的。这也是体现了结构性的变化，不能只看总量。

 

 

很多人关注我国外贸订单大量转移产生的影响，从全新的数据看，中国出口的国别地区主要受到美国从中国进口下降的影响，中国对其他地区出口的占比都在增长。绿线是对美国的出口，G7国家等国际组织，只要是包含美国的就会影响到一个整体曲线的走势，只要不包含美国的，中国对这些地区的占比都还在提升。比如，2022年，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的出口占比达到32.9%，对RCEP国家也在创新高。所以，排除美国的因素我们还是非常稳的，我们对其他国家的增量还是超过对美国的下降量的，所以，从这个层面看外贸整体还是比较健康的。

 

毋庸置疑，中美贸易脱钩的确在进行。以商品为例，大量的商品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占比都在下降，但是规模依然维持在一个相对高位。从其他国家看，如果看欧盟28国（欧盟加上英国），看世界其他地区，并没有从中国进口订单出现转移，只有美国比较明显，其他国家从中国进口的占比都还在提升，和美国有一个鲜明的对比。我们的占比都是在提升的，欧盟等国的占比都在提升，大量的商品全在提升。

 

 

2022年的确是非正常年份，中国外贸受到很大冲击，叠加美国脱钩的影响对我国的外贸造成了不好的环境。即便如此，去年我们外贸还是远超预期，总额超过40万亿，韧性还是非常强的。

 

今年，我们正在研究储备新一轮稳外贸的政策。一些专家提议可以抓住新兴市场国家进口规模随着经济复苏而不断变大的机遇。在稳住对美出口规模的同时，还要积极恢复香港超级联系人的角色，这在今年是一个增量，从去年的下降量变成今年的增量。我们对欧洲市场的规模有望进一步扩大，包括对一些RCEP国家和“一带一路”国家，他们在中国出口份额中也是越来越大，增量还是比较可观的，下一步我们也在研究针对这些国家出口的相关策略。

 

今年还要加强一些贸易新业态新模式的发展工作，进一步壮大培育外贸主体，进一步激发外贸主体的活力。我们聚焦特色优势的新商品，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产品，要进一步扩大其出口量，随着汽车电动化和智能化趋势，这些商品增量还是比较可观的。我们在供需对接、贸易促进、内外贸一体化、金融政策和应对制裁方面都会出台相关政策，指导企业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去年，我们外贸出口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受疫情影响，外贸企业出不去也进不来，今年和去年相比改变非常多，所以从我个人的观点看，如果今年没有大的灰犀牛和黑天鹅，中国外贸实现相对快速的增长是没有问题的。我个人认为，如果没有大的外部风险，中国外贸今年实现2%以上的增速没有悬念，如果形势好的话，我们的外贸有望实现5%左右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