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纲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院长、首席专家

 

近日印发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将“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作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经济体制改革的重点内容，强调要坚定不移扩大开放，推动由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规则等制度型开放转变，加快国内制度规则与国际接轨，以高水平开放促进深层次市场化改革。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在过去40年中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是与我们从一开始就主动开放经济、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分不开的。

 

开放经济，首先是使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我们当时的现有生产力，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换回我们自己当时还不能生产但经济发展所急需的机器设备和技术专利。出口导向型经济在经济发展初期的一个重要的成效就是把我们当时的主要生产要素即大量的劳动力利用起来，通过国际贸易，实现更大的价值，为经济的发展，产业的提升，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和科技的发展，提供必要的资金保障，也就是挣得所谓的“第一桶金”。不开放，不扩大出口，我们后来的发展和提升都不可能实现，也不会拥有今天的世界制造业大国和贸易大国的地位。

 

开放国内市场，引进外资，是使我们得以进一步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外资带来的不仅是当时我们还很缺乏的投资资金，更重要的是它们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现代的企业管理方式，与国际接轨的技术与产品标准，同时还带来了国际市场的渠道和产品设计与销售的能力。外资、合资企业并不会像西方一些政客所设想的那样被迫向中国转移核心技术，但是他们来中国投资建厂，带来了大量世界上已经成熟的技术，使我们可以较快地学习到现代企业的管理方法，培养了一大批我国的科研人员、管理人员和技术工人，迅速缩短了我们与世界先进国家和先进企业的差距，为后来的自主研发，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对外开放还打开了我们直接向一切先进的科学技术学习的大门。大批的留学生到国外学习，大批的科学工作者，科技人员，到国外进修、访问、交流，直接学习。国内的大学和科研机构邀请国际知名学者来我国访问、教学、学术交流，企业可以雇用外国专家。

 

对外开放，也使我国能够参与国际组织，参与国际事务的治理。2001年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是我国对外开放迈出的重要一步。随着我国经济的不断发展，我们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越来越大，话语权不断提升。通过“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我们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也得到了更为广泛的传播。

 

当前，我国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新一轮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迅猛推进，主要国家争夺技术制高点的竞争日益激烈；国际经济格局深刻调整，各国争夺国际产业链主导权的竞争日益激烈；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加速变革，围绕国际经贸规则主导权的竞争日益激烈；大国关系深刻演变，大国博弈日益激烈。新冠疫情对全球经济贸易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经济全球化面临更多新的不确定性。毫无疑问，“十四五”期间，我国发展面临的外部环境将更加复杂、严峻、多变，机遇前所未有，挑战也前所未有。要想在新的复杂严峻国际环境中实现趋利避害，我国必须坚持扩大开放和维护开放型世界经济，以对外开放的主动，赢得国际竞争的主动，以更高水平的开放，促进全面深化改革、促进更高质量的发展，加快培育国际竞争新优势，营造稳定良好的国际环境。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我们才能利用好“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进一步发展壮大我们自己。我国近14亿人口，目前的人均GDP水平只有一万美元左右，只是发达国家的六分之一至五分之一，大量的农村劳动力还需要继续转移，就业压力不断加大。我们要扩大内需，发展国内市场，但也要利用好国际市场、利用好全球的资源，才能把我们的生产潜力充分发挥出来，持续稳步地快速增长，不断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我们才能不断提高科学技术水平和研发能力，提高我们的国际竞争力。正如华为公司的任正非所说，永远要向比我们先进的人学习。我们40年的发展，使我们的科技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在一些领域里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前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许多领域里，我们还落后，不仅在产业链上处于较低的位置，而且还会在一些关键技术上被人“卡脖子”、“断供”。我们要加强自主研发，但是仍然要开放学习，降低学习成本，以较快的速度学到更多的东西，提升我们自己的水平。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才能促进更多创新要素汇聚，在人才的竞争中占居有利地位。未来的国际竞争，会更加取决于具有创新能力的人才的竞争。我们自己要加快发展教育与科研体系，自己培养人才，同时也要在全球吸引人才。我们要鼓励外资企业在华设立研发机构，实施国际人才战略，健全人才引进制度，对国际人才在签证、工作许可、居留和家属生活方面实行便利服务，营造吸引国际高端人才的良好工作、生活环境。提高公务人员商务出国管理审批效率，提供便利。支持中资企业“走出去”整合、利用海外创新研发人才与研发资源。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优化营商环境，我们才能进一步吸引外资，打破国际上一些政客要求企业从我国撤出、与我国“脱钩”甚至对我国进行封锁的企图。我们要适时调整缩短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服务业领域有序开放，鼓励外商投资开展研发活动，允许外资企业参与国家科技攻关项目。鼓励外商投资补足我国供应链短板，增强我国产业链的安全性。保持外资政策的稳定、透明、可预期，制定外资法规与政策依法征询外商企业的意见。建立内外资平等竞争的市场环境。落实《外商投资法》，切实做到内外资企业一视同仁、平等对待。更多的外资企业到我国进行生产与投资活动，本身增加了我国的GDP，增加了我国的就业与收入。同时弥补了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上的短板，进一步巩固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上的地位。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我们才能以开放促改革，使我国的市场机制充满活力和竞争力。例如，扩大金融市场的开放，不是出于别人的“压力”，而是我们发展和完善金融市场自身的需要。我们扩大金融市场的开放，放宽准入条件，引入更多的国际金融机构，当然会导致国内金融市场竞争更加激烈。但是，高水平的竞争力只能在真正的国际竞争当中才能形成，与国际接轨的金融体系，也只能在国际竞争中才能逐步完善。更加激烈的市场竞争会使我们看到需要进行哪些体制改革，如何完善市场监管体系，真正促进资源的合理配置。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完善对外投资管理与服务体制建设，才能形成一批世界级的中国跨国公司。我们要继续吸引外资，与此同时，中国的企业也要走出去，利用全球的资源，在世界配置资源，更好地发展我们自己。反过来说，我们的企业走出去希望在别的国家获得平等竞争的环境，我们的国内市场也要进一步开放，为别的国家的企业提供平等竞争的投资环境。

 

只有进一步提高开放型经济的水平，我们才能完善对外经济合作机制，提升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能力与水平。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是我国作为一个新兴大国的内在要求，有利于维护和改善我国发展的外部环境。我国经济实力壮大，为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奠定了强大的“硬实力”，提升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软实力”变得日益紧迫。特别是要对标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新趋势，提升我国构建高标准自由贸易安排的能力。也只有我们更加开放，才能遏制“反全球化”的逆流，高举多边主义的旗帜，通过“一带一路”等有利于加强国际合作倡议的实施，最终实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宏伟理想。

 

来源：中国改革报 作者：樊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