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世纪疫情全球爆发以来已有3年。美联储等发达经济体央行反疫情激进对冲政策引发了高通胀，2022年全球大部分重要发达经济体被迫进入加息周期。2022年2月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升级加速了经济全球化的断裂，能源和食品危机冲击着全球经济。2022年中美摩擦加大对全球产业链的重构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和成本。疫情、加息、俄乌地缘政治冲突以及中美摩擦加大四大因素导致2022年世界经济出现了明显的下行压力。

 

展望2023，上述四大冲击依然是左右世界经济变化的关键因素，2023年全球经济将面临进一步下行压力，世界经济将在困难重重中度过。只有平稳度过世纪疫情、扛过美联储加息、避免俄乌地缘政治冲突恶化以及中美关系止跌回升，世界经济才可能会迎来重新起航的好时机。

 

一、度过世纪疫情

 

疫情虽然已经三年，全球经济饱受世纪疫情的冲击，全球为世纪疫情付出了巨大的成本。依据IMF的数据，全球应对疫情冲击的财政支出超过11万亿美元，巨大的疫情成本以及对疫情所致危害认识的变化，全球疫情防控政策在不断地调整。尽管开放成为全球的主基调，但疫苗接种率的差异以及病毒变异的不确定性，世纪疫情尚难言何时结束以及以何种方式结束。

 

依据WTO-IMF COVID-19 Vaccine Trade Tracker 提供的最新数据，截止今年5月底全球疫苗接种率中，低收入经济体7.04人中的接种率只有14.1%，低中收入经济体接近30亿人中的接种率也只有51.8%。尽管变异病毒致死率下降，但对全球经济的冲击并未消失，世界卫生组织何时宣布疫情大流行结束存在不确定性，难以对疫情未来冲击的程度做出判断。疫情冲击显著影响了全球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行为，对全球经济发展带来了重大负面影响。

 

二、扛过美联储加息的负面外溢性

 

美联储今年3月份以来已经加息425个基点，创造了40年来最激进的加息方式，今年3月份以来美元指数快速走高，资本回流导致全球主要货币均出现不同幅度的贬值。从全球外汇储备的变化就可以看出这轮美联储加息对全球金融市场的冲击。从1999年欧元诞生后的美联储几次加息周期来看（1999-2000；2004-2006；2015-2019；2022-），只有2022年这一次加息周期中，全球外汇储备的数量出现了下降。相比2021年4季度，2022年3季度全球外汇储备下降了1.275万亿美元，其中美元储备下降了6440亿美元，欧元外汇储备下降了3634亿美元，日元和英镑外汇储备下降了987亿美元和820亿美元，人民币外汇储备下降了395亿美元，加元和澳元外汇储备分别下降了228亿美元和151亿美元，只有瑞郎增加了43亿美元。

 

全球外汇储备的下降主要有几个原因：一是资本回流美国，导致全球外汇储备下降；二是外汇市场的干预消耗了部分外汇储备；三是美元升值，其他货币外汇储备以美元计价的价值下降。

 

按照美联储12月份公布的数据，2023年美联储加息峰值在5.1%左右，达到限制性利率水平，而且要在高位持续一段时间。加息的边际力度上减弱，但限制性利率水平持续运行对全球金融市场的压力会持续存在。尤其是，如果日本央行在通胀上行，抗不住美联储加息，放弃实施非常规的收益率曲线控制（YCC）货币政策框架，会对全球金融市场带来显著的冲击。因为日本国债市场规模庞大，国债余额约8万亿美元，日本央行的YCC改变将直接改变全球长期债券收益率定价，全球金融条件将进一步收紧，国际金融市场必然会再次出现动荡。

 

美联储强调限制性利率水平的持续性，货币政策对全球的负面外溢性在2023年不会减弱。一方面利率上行加重债务负担，依据IMF的研究，全球1/3新兴经济体政府债券收益率突破10%，接近次贷危机后的最高水平；另一方面美联储高利率政策会约束其他经济体货币政策刺激经济的空间，在全球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缺乏协调的背景下，会持续对世界经济的增长前景带来负面影响。

 

三、减缓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对全球供应链的冲击

 

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升级已经过去了10个月，目前仍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这场军事冲突会很快结束。俄乌地缘政治冲突着意味着全球化的重新定位：全球化不是全球分工优先，而是意识形态优先；全球化不是经济效率优先，而是经济安全优先。地缘政治成本成为左右全球化进程的关键成本。

 

俄乌地缘政治冲突所带来的地缘政治成本将波及全球，影响深远。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及同盟削弱俄罗斯的战略不会因为这场冲突以何种方式结束而有显著改变。欧洲与俄罗斯的全方位“脱钩”随着多轮制裁、能源禁售和限价等措施实施逐步展现出来。世界市场也会因为俄乌地缘政治冲突导致的全球供应链重构而出现经济区域重新划分，能源、食品全球供应链市场的重组成本将推高全球的物价水平。俄乌地缘政治冲突爆发以来，全球20多个经济体出台了限制食品出口的政策（Food Security Portal）。FAO的数据显示，食品价格指数从今年8月份以来基本维持在135-140的位置（2014-2016=100），11月份为135.7，相比疫情前的2019年底上涨了34.3%。

 

目前能源价格已经跌至俄乌冲突爆发之前的水平，但这期间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已经给全球经济带来了显著的成本冲击，推高了全球通胀，要消化冲击的负面影响仍然需要足够的时间。尤其是，目前尚看不到俄乌地缘政治冲突何时结束、以何种方式结束的明确信号，全球供应链压力风险依然存在。依据纽约联储的数据，11月份全球供应链压力指数为1.20，相比10月份的1.0上升了20%。

 

四、降低中美摩擦导致全球产业链安全成本的上升

 

美国执意将中国视为战略竞争对手，中美之间摩擦加大。2022年美国采取了一系列不公平的手段遏制中国发展。芯片法案、芯片联盟、印太经济框架、反通胀法案等等，制造业回流、近岸外包、友岸外包，泛化安全概念禁止中国高科技产品在美国销售，美国在全球频繁使用违背国际公平竞争的手段，并拉帮结派，软硬兼施，对荷兰和日本施压，禁止它们向中国出口高端的半导体制造设备。美国试图采用市场分割手段降低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性，在高端芯片及其制造业中采取“去中国化”的策略，严重违背WTO公平贸易的精神。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中美之间双边经贸关系是全球最重要的双边经贸关系。美国加大中国参与国际分工和产业链的成本，也必将伤及其自身利益。美国试图依靠政治及意识形态主导新一轮的全球化，世界市场会出现萎缩，这对世界经济来说，是一个长期的负面因素。

 

作者：王晋斌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党委常务副书记、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