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只盯着中美贸易，WTO改革才是今年重点
（中泰宏观 梁中华 吴嘉璐）

WTO的三项基本职能是贸易争端解决机制（DSM）、贸易谈判机制以及贸易政策审议机制（TPRM）。其中，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在解决成员国间贸易争端、保障多边贸易体制方面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被誉为“皇冠上的明珠”。

当两个经济体发生贸易争端时，双方首先会选择对话磋商，WTO总干事在其中斡旋调停；如果磋商失败，其中一方可以向WTO申请成立专家组，专家组经过调查分析后作出判断，并提交建议和改正报告，而专家组的结论除非所有成员国一致拒绝，否则贸易争端成员必须遵守；如果一方对专家组结论不满，可以向WTO上诉机构进行申诉，申请最终裁决，但上诉期间，双方都不能再挑战已经认定的事实。

而上诉机构法官做出的判断为最终裁决，发生贸易争端的成员必须遵守，否则将面临惩罚。所以WTO上诉机构的权威性非常高，对于最终裁决贸易争端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图表：DSM运行程序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然而，当前WTO的贸易争端解决机制或面临停摆的风险。一方面，上诉机构现任法官的任期即将结束，而WTO仍未能完成新法官的增补工作。上诉机构通常由7名法官组成，任何一个贸易争端案件均需要3名法官审理。近期上诉机构案件数量居高不下，而法官总人数仅剩下3名，且其中两位的任期也将在今年12月结束。受到美国持续阻挠的影响，上诉机构法官遴选程序却迟迟无法启动，如果上诉机构停摆，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将失灵，WTO的规则或难以得到很好的执行，WTO面临瘫痪风险。

图表：上诉案件走势（件，1996-2017）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WTO上诉机构法官任期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另一方面，“逆全球化”浪潮加剧，使得WTO的权威不断削弱，对贸易争端解决机制也带来一定冲击。据世界贸易组织统计，WTO成员国在2017年10月至2018年10月期间，新增贸易限制政策137项，月平均贸易限制措施比重维持在40%以上；G20成员国在2017年10月至2018年5月期间，新增贸易限制政策39项，比上一期翻一番；WTO在2018年新增贸易争端案件39件，增速高达129%。

图表：WTO和G20成员国月均贸易限制措施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WTO贸易争端案件走势（1995-2018）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此外，单边主义也愈演愈烈，例如，美国自2018年3月起发动多次贸易摩擦，与中国贸易摩擦延续至今，自2017年1月起已退出《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巴黎协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多项国际组织。

图表：美国发动实施的贸易摩擦

来源：新闻整理，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美国退出部分国际组织
来源：新闻整理，中泰证券研究所
 

上诉机构法官遴选工作的拖延，与各成员国对WTO改革的诉求难以达成共识密切相关。那么WTO改革进展到哪一步呢？各国诉求又是什么？我们接下来分别看一下。

回顾来看，25年未变的WTO规则，确实已经出现了些许不适应的症状，改革势在必行。自1994年最后一轮多边贸易谈判结束以来，WTO的规则便再未更新过。特别是涉及贸易争端解决，通常涉及多方利益，程序期限常被延长，处理效率不足。例如，2001年WTO开启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多哈回合，历经12年后才达成“巴厘一揽子协定”。

而在WTO改革这一问题上，各国自然也会把握这一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自2017年起，多名WTO成员国提交了关于WTO改革的方案，表达了各自的诉求。
 

图表：各方关于WTO改革的意见

来源：新闻整理，中泰证券研究所
 

美国的诉求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强调当前WTO的透明度不足。WTO成员对世界贸易组织的各项协定遵守度较低，部分成员国违背了相关协定但未履行通知义务，损害了其他成员国的利益，应予以重申，且设置惩罚措施。其中，务必提供完整和及时通知的协定，主要包括，农业、补贴及反补贴、保障、进口许可程序、原产地规则、运输前检验、与贸易相关的投资、卫生和植物检疫措施以及技术性贸易壁垒等。

第二，美国认为，当前发展中国家无统一衡量的标准，某些“领先”的发展中国家仍在享受特殊和差别待遇，损害了其他成员国的利益，应对特殊和差别待遇原则予以修订，以让“领先”的发展中国家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图表：贸易争端问题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美国发起的贸易争端问题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中国的诉求主要是强调特殊和差别待遇原则，保障发展中国家享有平等发展权利。当前WTO成员国中，高收入国家占比为35%，其他国家占比高达65%，WTO成员国仍以中低等收入国家为主，特殊与差别待遇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依然具有重大意义和作用，这也是一条实现互惠互利、共同繁荣的长远策略，必须长期坚持，不可动摇。

图表：WTO成员国不同收入国家比重（%）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而中国也始终处于发展中国家的行列，应当享有特殊和差别待遇。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虽然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仍处于发展中国家行列，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中国2017年人均GDP不足9000美元，全球第74位，仅相当于美欧日等上世纪70-80年代水平；中国2016年百万人中科研人员仅1206人，不及美日欧90年代水平；中国2017年高等学院入学率为51%，与美欧日等仍存在较大差距。

图表：人均GDP（美元）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科研人数（每百万人）

来源：WTO，中泰证券研究所

中国进一步指出，为保障WTO上诉机构正常运行，应尽快启动上诉机构法官遴选程序，并通过增加法官数量，提高法官任期时长，设置法官离任过渡等方式，来提高上诉机构效率。

欧盟在WTO改革方向上，以迎合美国为主，同时配合中国，寄希望在维持贸易争端解决机制正常运行中维护自身利益。欧盟在18年9月提交的WTO改革方案中针对贸易争端问题、特殊与差别待遇等问题，提出了若干改革意见，以迎合美方利益诉求为主。虽然在18年11月又与中国等WTO成员国共同提交了关于上诉机构的改革方案，但也是以保障贸易争端解决机制运行为主，并非有意迎合中方，寄希望维护自身利益。

日本在WTO改革方向上，主要以追随美欧为主，希望在共同利益中索取自身利益的满足。与此同时，美日欧之间在去年也互相达成了多个自由贸易协定。

图表：美日欧自由贸易协定

来源：新闻整理，中泰证券研究所
 

当前WTO主要成员就改革问题仍争执不下，争端解决机制也面临停摆的风险。从各国表达的诉求来看，今年我国承受的外部压力会比较明显。

今年全球经济贸易将继续一致降温。08年以后，在全球普遍缺乏需求的情况下，中国成为全球增量需求的主要来源。2017年四季度中国经济开始走弱后，2018年以来欧洲、日本经济增速纷纷下滑，美国经济从去年下半年以来房地产、PMI等多项指标也开始走弱。欧元区制造业PMI从高点的60以上已经降至49.2，日本制造业PMI甚至降至48.5，均重回荣枯线下方。随着全球经济逐渐降温，全球贸易增长也在快速放缓。

各国分歧较大，WTO改革悬而未决，争端解决机制面临瘫痪，也为全球经济增添了不确定性。在经济的下行压力之下，欧洲央行已经决定今年开启新一轮的定向长期再融资操作（TLTRO），日本考虑扩大宽松规模，美联储释放鸽派信号，全球新一轮宽松周期启动。

图表：中美欧日制造业PMI（%）

来源：CEIC，中泰证券研究所

图表：全球出口同比增速（%）

来源：CEIC，中泰证券研究所
 

对中国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更少选择下有利于走更对的路。在WTO改革中，我国面临的外部压力也会增大，特别是一旦取消发展中国家的特殊和差别待遇，外贸将会受到明显冲击。而内部地产刺激经济的空间越来越小，都需要进一步推进改革和开放，经济基本面向下，改革开放、减税、资本市场改革等政策面向上，将是今年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