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培勇最新演讲:四个新变化(全文)
2025-04-27 14:25:03
首先我想说,我很赞同于泽教授所做的主题报告,也是今天论坛的主题,“积极进取的中国经济”。我理解这里所说的“积极进取”这四个字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含义,首先是要主动作为,不满足于静看花开花落。由此延伸出来第二个含义,于泽教授在给大家做讲解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提到了,就是面对经济形势所出现的新变化,提出的新要求,不固守原有的宏观调控模式。不是简单地搬运以往的老思路、老套路、老做法,而是根据新的变化而积极地探索新举措、新对策、新思路。
相对而言,第一个方面的含义我们早就解决了。第二个方面的含义在当下中国经济的发展进程中可能要加大气力去反复思索、认真探索。
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外部环境的变化,特朗普搞贸易战、关税战,大家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他不按常规出牌。不按常规出牌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自身的逻辑,其实是有逻辑的,只是这个逻辑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逻辑。中国经济的运行,至少从2020年以来也在变,我们也在试图去梳理它的逻辑,会发现这个逻辑和以往我们所熟悉的逻辑也有很大不同。我特别赞赏报告中有一个专门的提法,涉及到当前经济形势分析,涉及到政策建议的时候所提出的,于泽讲是研判未来经济运行的逻辑。
如果我们抓住这句话仔细地揣摩就会发现,我们所面对的很多事情都在变。过去几年总谈到一个概念叫“惯性思维”,惯性思维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我们在以往的经济训练当中所积攒下来的,也是在我们历年的宏观经济分析当中所积累的基本经验。但是现在看来,有不少我们习以为常,甚至已经深深地印在我们血脉当中的一些惯性思维是需要重新掂量,需要通过过滤找到一种新的解释。
从研判未来经济运行的新逻辑角度来讲,我想借此机会提醒大家有几个方面的认识需要深化:
第一、认识到我们宏观经济运行的逻辑深刻变化了。
大家在课本上读到的经济学常识,老师们在课堂上给大家讲的宏观经济的运行,我们脑子当中的宏观经济运行概括起来讲就是一个周期性波动的过程。经济一旦出现下行,我们自然而然地在经济波动当中找寻它的原因,自然而然地就把它归结为需求不足或者有效需求不足。
按照以往的惯性思维,我们所面对的问题是单一的。怎么扩大需求?怎么校正社会总供需失衡是宏观调控的一个主旨。今天我们如何看待当前的经济形势?我提醒大家注意,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当中有一个新的提法,叫做“内需不振与预期偏弱交织叠加”,一下子让你感觉到问题不再是单一的,起码在需求不足的问题上又加了一个预期问题。
在这个时候我们讨论问题,研判宏观经济运行的逻辑,就不得不在以往的基础上做些修正。这个时候你再讲怎么应对这种变化?原来很简单,逆周期调节或者跨周期调节,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当你面对的问题不是单一的,是双重的,甚至是多方面的时候你怎么办?你不能说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以不变应万变,显然不行,这期间的逻辑我觉得我们搞宏观经济分析是需要梳理一番的。
比如于泽教授提到了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向好,今年第一季度增速4.6%。大家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是颇为欣慰的。但是如果就以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作为一个例子,我们追踪一下疫情以来这10年的变化,看得就更清楚了。我这里有这样一个数字,疫情之后,2020年到2024年这5年当中,社零的年均增速是3.49%。再往2020年的前5年,2015年到2019年,社零的年均增速是9.43%,将近10%。
我们今年第一季度恢复到4.6%是好消息,但要和疫情前的5年相比差距还很大。疫情前后5年的社零年均增速相差5.95个百分点,所以搞宏观经济分析的很多人会说消费需求不足是当下面临的突出矛盾和主要矛盾。自然而然,社零指标、社零年均增速在下降,还不是消费需求不足吗?肯定是。但是如果仅仅把它归结为消费需求不足就要提一个问题,此消费需求不足和彼消费需求不足究竟有何不同?换句话说,2020年之后的这5年和2020年之前的5年相比,这个消费需求不足体现了什么样新的变化?
为了搞明白这一点,你就要做一件事,把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打开,就是它怎么计算的,一看就清楚了,是价和量的乘积,各种商品和服务消费的量和相应的单价,通过一种办法总和在一起,简单地说就是量和价的乘积。你就要问了,这个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的相对下降究竟是量降了还是价降了?你很快就会发现是价格降了,量没减或者至少没减那么多,可以有各种数据去支撑。
但是价格的这种减是市场供求交互作用下的减还是另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大家说消费品价格下降不是好事吗?不是这样子,如果用这种逻辑去解释它显然理不出头绪来,你会发现当前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统计当中价格的减和下降不是市场意义上的,而是因为收入减了,对于收入预期调减了。所以,人们出于更加谨慎的考量,在满足基本需求的前提下,而倾向于选择那些价格低廉的商品和服务。我们社会当中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这个月本来要发年度奖金,最后奖金没有那么多,但是年还要过,怎么办?节俭一下,就是这样的,这是日常生活当中的基本常识。
从这个逻辑上理你会发现,宏观经济的运行当中有新故事,这个新故事自然就会有新的逻辑。这个新的逻辑是什么?在内需不振和预期偏弱的交互作用下所出现的需求,或者消费需求的变化当中,我们要进行梳理。所以老问题、新问题交织在一起,观察宏观经济的运行就必须跳出原有的惯性思维,结合这种新情况去梳理它的逻辑。我想于泽研判未来经济运行的逻辑,实际上讲的是新逻辑。
第二、认识到宏观调控目标设计的逻辑深刻变化了
按照以往的惯性思维,我们宏观调控所设定的目标应该是什么?既然是社会总供求失衡,既然是有效需求不足,目标自然而然就是扩大需求,就奔着扩大需求去。把政策资源都配制在怎么去扩大需求上,这是目标非常单一条件下的一种状态。我们很多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特别是2008年到2010年,通过1.18万亿的财政投资去牵引4万亿投资,进而拉动将近40万亿GDP的经济体,就是通过扩大需求这条线走过来的。但是当你在今天面对内需不振和预期贫弱交织叠加这样一个新的宏观经济运行格局的时候,你再设定目标的时候恐怕就不能简单地搬运单一的目标设定,说我就是扩大需求,这样肯定不行。所以,这个时候还要加上另外一件事,这个预期以确定性应对不确定性,实际上就是奔着这个预期而去的。
当你设定的目标是两个的时候,你再找实施宏观调控那些政策的工具,紧跟着逻辑会发生变化,你不仅要判定哪些政策工具,哪些方面的对策举措和需求有关联,和供给有关联,还要找到哪些对策和举措和预期是关联的。本着对症下药这一条,这个时候我们的目标设定是复杂化的,复杂化的目标设定期间的逻辑是什么?也是你研判未来经济运行新逻辑的一个着眼点,你不能不研判这一条,单一目标逻辑很熟悉,双重目标乃至多元目标条件下的逻辑我们就要知道它背后有新故事,背后是有新逻辑的,你不能只顾一头而忽略另外一头。否则的话就难以应对当下的这种颇为复杂的宏观经济运行格局,难以取得宏观调控的实质效果。
我理解这一轮,至少这5年来,我们在整个宏观政策的扩张力度上都是空前的。如何让这种空前的扩张性资源有效地配制在我们所设定的至少是双元,甚至是多元的目标上?这是考验我们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4月25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四稳”:稳就业、稳企业、稳市场、稳预期,这实际上就是一个目标,就是一个宏观调控至少是四个方面目标的设定。当我们在配制宏观调控扩张资源的时候,你不能只奔着扩需求去,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那不行,你肯定要考虑到这四重目标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逻辑,你在配制宏观调控资源的时候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样的逻辑。特别是在当前,积极塑造良好的社会预期是进入到宏观调控视野当中的一件大事情。你不能忽略它,忽略它之后,就很可能按下葫芦浮起瓢。
第三、认识到宏观调控手段配制的逻辑深刻变化了
按照惯性思维,我们所说的宏观调控就是逆周期调节,后来又加上了跨周期调节。进一步讲,我们理解的宏观调控按照传统的观念、惯性思维就是政策调整,就是政策配制。但是在当下,当你看到你所要解决的问题多元化、复杂化了,当你看到你要实现的目标多元化、复杂化了,如果把我们所能依靠的政策,或者这种调控的手段仅仅局限于政策的调整,恐怕就显得过于片面了,有局限性了。因为政策调整可能对于扩需求是有积极作用的,短期拉动需求,但是如果把这种短期拉动需求的效应长期化、可持续化,进而形成一种稳定的预期,单纯政策调整行不行?
这些年一直有这方面的提议,比如发钱,发消费券,现在搞的家电以旧换新,这些都是拉动需求。但是注意,是拉动当季的需求。2025年这么做,2026年、2027年呢?并不会形成一种稳定的预期,说从此我的腰包就鼓起来了?不是一次性的。在这种条件下要立足于长远,立足于可持续性。怎么办?我们除了政策调整这个工具手段之外,要扩展到改革的行动上来。所以改革才是一个根本的指导,以改革来应对长期性的问题和可持续性的问题,以政策来应对短期性的问题和周期性的问题。这实际上也意味着有新故事,有新逻辑。所以,未来不可能期望用单一的政策调整手段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否则的话,宏观调控就可能失灵。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当前特别需要提出的一点是要避免将兼容多方面政策目标的宏观调控操作简单等同于逆周期调节。
第四我想得还不是很透,只想在这里提出来,就是要认识到宏观调控着力点选择的逻辑在深刻变化。
宏观调控总是有着力点的,这个着力点的选择背后是有逻辑的,这个逻辑我理解现在也在变。按照惯性思维,我们的宏观调控,特别是扩张性的宏观调控政策选择、设计是盯着投资的,是投资拉动。投资拉动背后是什么?把着力点盯在项目上,投资于物。大家想到过去的4万亿投资,立刻想到是投资拉动,投资拉动的背后是跟着项目,跟着物走的。今年更加积极有为的宏观政策,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盯的是什么?大家就要想,今年特别令人欣慰的是有一个口号叫“投资于人”,投资于人体现的是什么?是着力点要放在居民个人身上,是消费拉动,不是投资拉动,这两者之间不敢说有天壤之别,但一定是迥然相异的,其背后也有新故事,有新逻辑需要我们去总结。
一谈到扩张的时候发国债,增货币,盯着项目,走我们传统的这种路径,大家颇为熟悉,甚至都形成了肌肉记忆。怎么做,都不用设计。但是今天告诉大家,说现在要消费拉动,要投资于人,也就是说不管是哪方面的增量政策,都要循着居民个人这条线索往前推进,我觉得也是需要我们好好理解的。从投资于物到投资于人非同小可。我是做财政研究的,我就知道脱胎于计划经济年间和二元经济社会体制的财政支出结构,财政运行体制,和投资于物,投资拉动是密切关联的。从投资于物到投资于人,从投资拉动到消费拉动,对于财税体制改革而言就是一场革命,不是简单的变化。
所以,这期间我们应该做哪些事情?
上面的讨论我觉得可以概括为两点:
一是以积极有为作为主基调的条件下,我们确实需要首先研判好未来经济运行的新逻辑。对于这种新逻辑一定要舍得花时间,踏下心来好好去分析,好好探索,要使我们的认识更加深化,更加升华。
二是要特别认识到预期管理在宏观调控体系当中的作用是处在加强状态。我们的经济运行当然要依靠一系列客观条件,但是不能排除主观因素对宏观经济运行本身的作用,要在主客观的交互作用当中深入和深化我们的研究。
本文来源:海豚商业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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