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当前世界经济已经走向板块化格局,各国经济发展各有节奏
澎湃新闻 / 2023-11-22 17:08:02
11月22日,由《财经》杂志、财经网、《财经智库》联合主办的“《财经》年会2024:预测与战略”在北京举行。在“全球经济变局与趋势”议题中,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发表了主题演讲,他表示,当前世界经济已经走向了一个板块化的格局,不能用传统的全球经济一体化方法来预测2024年以及未来的经济。
李稻葵进一步指出,世界经济在国际政治多极化的前提下形成了世界经济板块化。具体分为三大板块:第一个板块由美国带动加拿大、墨西哥以及部分拉美国家。第二个板块则是德国、其他西欧国家,包括法国,带动捷克、波兰等中东欧国家。第三个板块是以中国经济为核心,带动周边的东南亚国家和东亚国家。如果这三个板块经济不同步,已经不可能谈2024整个世界经济是将陷入平庸,世界经济各自有各自的发展节奏。
李稻葵认为,面对这样一个板块化的经济体,政府层面主要做三件事:首先,在全球经济板块化的大趋势下,必须想方设法防止板块之间的硬脱钩;第二件事情是努力扩大自己的板块规模和朋友圈;第三件事情是加强国际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
在企业层面上,李稻葵呼吁大家理性认知世界,不能像过去简单化,关注世界经济的好坏,“要看你的客户是哪里,我们的客户‘一带一路’越来越多,但它有它的风险,欧美国家两个板块,有它的稳定性,但总体上讲,它增长的速度是比较慢的,欧洲是往上走,美国是往下走。”
以下为发言实录:
尊敬的各位领导和嘉宾,上午好!
非常高兴在经历了三年特殊冲击之后,今天有机会站在这个讲台,与大家分享个人对世界经济的看法。同时,我也非常高兴目前为止,江小涓教授和朱民教授都发表了精彩的演讲。关于世界经济,我的观点与他们略有不同。如果都一致,朱民兄作为论坛就不是论坛了。我的观点可能还有本质性或分析视角性的不同。
我的题目是《世界政治多极化与经济板块化下的2024年》。
关于世界经济走势,现在可能有两个范式,不同的分析方法。江小涓院长讲全球化仍在进行,不可逆转,经济的基本规律不可违背。朱民兄非常精彩,图做得非常漂亮。他的分析有一个基本框架,认为当前世界经济就是一个经济体。他讲了半天央行的资产负债表、美国通货膨胀,认为世界经济是跟着美国走的,恐怕有一点不贴合实际。我们的题目是理性认知世界。我认为,当前世界经济已经走向了板块化格局,所以已经不能用传统的全球经济一体化方法来预测2024以及未来的经济。
为什么这么说?首先,无论我们是否喜欢,是否高兴,或者是否想要改变现状。当前国际政治多极化,中美之间存在差异。我们在管控危机和首脑会谈方面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但政治背景确实存在不完全一致的差异。不同的政治体制、决策机制和价值观使中美在这些方面有所不同。在这个不同前提下,我们希望管控风险,确保经济稳定。
与此同时,欧洲和美国现在的想法和理念也出现了不同。乌克兰危机将双方的许多分析摆在我们面前,尤其是法国总统马克龙在乌克兰危机前后,尽了很大努力调整与俄罗斯的关系。因此,美国与欧洲政治上也不一致了。虽然国际政治不是我研究的领域,但我看了很多分析,认为它是多极化的,既不是两极,也不是单极。
国际政治对国际经济毫无疑问产生直接影响。国际政治多极化导致经济难道还能像过去那样单一化和统一化吗?不可能,但世界经济在国际政治多极化的前提下形成了一个世界经济板块化。所谓板块化,就是将若干政治核心国家作为主体,形成若干个内部交易紧密,但跨板块之间存在较大交易成本的新格局,类似于地理板块。
具体来说,三大板块:美国以及北美是以美国经济为核心的第一个板块,第二个板块是以西欧,尤其是德国经济为核心的第二个板块。第一个板块是美国带动加拿大、墨西哥以及部分拉美国家。第二个板块是德国、其他西欧国家,包括法国,带动捷克、波兰等中东欧国家。第三个板块是以中国经济为核心,带动周边的东南亚国家和东亚国家。尽管日本和韩国政治上不一定与我们现在完全一致,还需要磨合,但经济上的一体化进程是不可逆转的。
如果这三个板块经济不同步,已经不可能谈2024整个世界经济是将陷入平庸,这是状况。我认为,世界经济各自有各自的发展节奏。
具体说来,三个板块经济周期是不同步的,非常明显。怎么叫不同步?美国经济是下行的,从目前的经济过热往下走,这是共识,朱民也讲了。美国的通货膨胀怎么来的?就是在疫情期间大量地由财政发支票给美国的家庭,美国的家庭原本储蓄率很低,拿了支票马上消费,中国的出口部分满足了这个需求,但是物价上涨,因此带来了通货膨胀,带来了利率高企,带来了经济上的恐慌,带来了经济下行,这是美国的周期。这个周期明年开始进入下行,进入软着陆,明年6月份大体上就停止了,甚至6月份开始加息。经济增长速度,我看了很多分析,美国经济在1.0%在1.5%之间,明显放缓,各个机构不一样。
欧洲怎么样?欧洲以德国为核心,当下的经济非常低迷,德国今年0.4%,到明年,大家预测德国在1.5%左右,带动周边的经济体。德国的周期是由于乌克兰危机,能源价格高企,带来了它的成本推动型,美国是需求拉动型的通货膨胀,欧洲是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道理不一样,但由于美联储加息带来了欧洲经济一定的困难,所以欧洲明年是一个缓慢上行的态势。
中国经济,明年大概率是一个重要的调整年,我的预计明年会下大功夫稳增长、保增长、去风险,所以明年从经济运行强度上讲,会是上升的,尽管数据可能是5%,今年5.3%(IMF最新的预测),明年5%左右,但明年的经济运行强度比今年高很多,因为去年是低基数,今年5.3%是低基数之上的一个恢复,经济不好,体感不好,明年5%左右,比今年的感受会好一点。所以,中国经济明年是往上行的,而且特别有意思的是,中国没有通货膨胀问题,我们是通货紧缩,哪有什么世界经济,中国跟美国的周期完全相反,美国是消费过往,因此通货膨胀,我们是消费不足,因此这个周期是不同步的。这是第一个不同步性,板块化带来的不同步性。
第二,特别值得我们关注的是,美联储相对的地位在下降,这一轮美元加息,确实对我们有一点心理冲击,美元在加息,我们经济要刺激,我们要降息,会不会带来我们汇率大波动?的确汇率从去年年底6.3贬到了7.3,但是这一轮基本上扛过来了,现在回到7.1,说明什么呢?我认为一个重要的启示,美元的带动能力没有像过去那么强了。再往深了看,阿根廷、巴西、沙特阿拉伯都在说,他们愿意以人民币结算,沙特把原油卖给我们接受人民币,巴西把铁矿石交给中国,接受人民币,拿了人民币部分回来买我们的国债券,这也在证明美元国际的相对地位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我要强调一点,我们必须理性认识世界。千万不要认为美元国际地位下降对我们是好事,如果美国国际地位下降太快,引发一场美元和美国国债券危机,对我们是不利的。我们真心希望它能缓慢平稳过渡,世界经济利益是相通的,尽管周期不一定同步。
有两个重要因素,一是周期不同步,二是美元国际地位下降。
中国政府和企业应该做什么?政府层面已经做了三件事:首先,在全球经济板块化大趋势下,必须设法防止板块间的硬脱钩。中国和美国之间应保持基本贸易和金融交易投资的畅通。中美首脑达成共识后,美国表示不谋求中美经济之间的硬脱钩。
第二,努力扩大自己板块的规模和朋友圈。因此,从一带一路和金砖机制的视角来看,我们应在板块化的前提下尽量扩大朋友圈,将更多经济体纳入我们板块。最有趣的是拉丁美洲国家,尽管拉丁美洲国家与美国相邻,处于同一时区,基本没有差距,但它们的经济与我们的交往更多。例如巴西,我们是第一大贸易伙伴,所以我们的朋友圈要做大。
第三,加强国际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在板块化情况下,各家周期不同,如美元的国际地位受内部经营问题影响,必须做好人民币基础设施和国际结汇。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国债券市场要做好,沙特阿拉伯和巴西的铁矿石公司拿了人民币买什么?当前最容易买的不是我们的股票,而是国债券。一定要在25万亿人民币国债券市场做大、做规范,更不用说地方债的解决必须靠国债券市场做大做强。目前,有约三十%的国债券属于外资拥有,规模仍可扩大。
对企业层面而言,我呼吁大家,一定要理性认知这个世界,不能像过去那样简单化,世界经济好还是不好,要看你的客户是哪里,我们的客户“一带一路”越来越多,但它有它的风险,欧美国家两个板块,有它的稳定性,但总体上讲,它增长的速度是比较慢的,欧洲是往上走,美国是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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