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欧洲央行迎来新任掌门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执行总裁拉加德。早在上任前，拉加德就警告欧元区货币政策存在局限性，即无法提升国家的长期增长潜力。拉加德的前任德拉吉在主持任内最后一次议息会议时呼吁“尚有财政空间的成员国采取支出扩张政策”。这位曾在欧债危机中凭借“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欧元”演讲享誉全球的意大利人郑重提出，欧元区须通过共同预算或再保险系统强化中央财政能力。这与候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的主张不谋而合，她主张建立欧盟失业再保险机制，以中央财政救助突遭经济动荡的成员国。

 

拉加德等人的表态向市场释放出了一个强烈信号，即欧元区增长动力不足，因而拉加德时代的欧洲央行在运用财政工具刺激增长上会有大动作。欧洲央行数据显示，二季度欧元区由于制造业表现欠佳，经济环比增速仅为0.2%，预计全年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1.1%，明后两年均不超过1.4%。此前，德拉吉最后一次代表欧洲参加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时指出，欧元区自2018年初以来经济增速放缓，但仍属经济总体扩张形势下“可控的调整”。葡萄牙财长兼欧元集团主席森特诺呼应德拉吉表示，尽管有很多不确定性，但欧元区仍在增长，只是速度慢了。

 

在欧洲央行看来，欧元区经济最直接的内部挑战，来自通货膨胀率未达政策目标。欧元区整体通胀率在能源和食品价格低迷作用下，从今年早些时候的1.5%一路下行至1%，维持数月后继续下滑至9月份的0.8%。欧洲央行最新预测，欧元区全年整体通胀率或为1.2%，明后两年则分别为1%和1.5%，距离其2%的目标通胀率仍有较大差距。因此，德拉吉认为，欧元区成员国央行行长们此前还预计利率水平迟早会反弹至正常水平，但现在不得不认真考虑暂缓退出“量化宽松”，这也是欧洲央行9月份宣布降低基准利率并重启“量化宽松”的主要原因。

 

比通胀率偏低更让欧洲央行不安的是欧元区整体投资疲软并削弱了中长期增长动力。欧洲央行副行长古因多斯近期在欧洲议会发表演说时指出，尽管融资成本达到了“历史性新低”，但近年来欧元区投资仍整体乏力。其背后原因，一是欧债危机以来欧元区投资环境仍处于动荡之中，妨碍了投资水平恢复至危机前水平；二是受危机前不可持续投资模式负面影响，危机后调整资本和债务结构的时间过久；三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复苏速度较快导致固定资产投资相对滞后，同时数字经济兴起和虚拟资产比例上升加剧了这一势头；四是2017年以来国际贸易环境恶化掣肘资本品投资；五是盈利能力下降但公司税负担相对加重，导致投资者或削减投资或投资欧元区以外地区。

 

尽管有这些担忧，但负0.5%的储蓄利率、0.25%的边际贷款利率和0%的再融资利率均说明了一个事实——开始向存款者收利息的欧洲央行运用货币政策刺激经济的空间已很窄，欧元区政策制定者围绕是否应加大财政政策力度刺激经济的分歧也变得愈发尖锐。欧盟委员会副主席东布罗夫斯基斯坦言，目前单靠货币政策已不足以应对经济下行，财政政策须发挥更大作用。

 

因此，一些人将矛头直指一贯提倡紧缩财政的德国和荷兰以及北欧国家，希望这些国家用好欧洲央行的负利率政策，结合自身债务水平偏低的条件加大基础设施领域投资。意大利新任经济部长兼欧盟经济和货币事务委员会主席瓜蒂耶里批评德国和荷兰称，尚有财政空间的国家对欧元区整体财政和宏观经济须有大局意识。

 

然而，德、荷两国不仅抵制上述呼吁和批评，还质疑欧洲央行11月份即将开始第二轮“量化宽松”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更反对欧盟创立200亿欧元区公共基金以实施扩张性支出政策。荷兰近期成功地联合部分成员国，阻挠法国在欧盟层面推动创立针对困难国家的200亿欧元纾困基金。更有意思的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拉加德上任欧洲央行行长前不久呼吁，欧元区国家应高度关注财政支出力度不平衡现象，意大利、西班牙等欧盟成员国须尽快降低债务水平，从某种程度上支持了德、荷两国“勒紧裤腰带”的立场。

 

以秉持多边主义立场著称的拉加德面临全新挑战，即在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加剧、欧元区整体进入负利率时代、欧洲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的情况下，如何解决好欧洲央行执委会内部鸽鹰两派分歧，实为“南、北欧元区利益冲突”的长期难题。